“小南湖”读书小组第二次讨论论文
“中国理论法学研究信息网”首发作品

读哈耶克《自由社会秩序的若干原则》[1]

淳于闻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2]
这是在全世界广为传诵的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篇。但“自由”是什么？又如何得“自由”？
公正前4世纪，爱利亚的芝诺Zeno of Elea，盛年约在公元前464—461年提出了四个关于运动不可能的论证，史称“芝诺悖论”。[3]
悖论中的第三个是飞矢不动。不管什么东西，当它呆在某个地方没有位置变化时，是静止的。而飞行中的箭矢在仟何一个特定的瞬间都是呆在自己位置上的，因此，飞矢是静止不动的。尽管这一芝诺悖论是与生活常识不相符的——飞行箭矢的运动是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都无可否认的。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在观念中把握运动，在思维中、在语言中去刻画、理解运动！将作为感性事实的运动转化为“概念上”的事实！
第二个是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奥林匹克冠军阿基里斯与乌龟赛跑，乌龟先爬行一段距离。在阿基里斯追上乌龟之前，他必须先达到乌龟刚才的出发点。而在这段时间内，乌龟又爬行了一段距离。阿基里斯又要赶上这段距离，而此时间内乌龟又爬行了一段距离。于是，阿基里斯距乌龟越来越近，但永远也不可能追上它。这同样是为生活常识所笑话的：乌龟爬行速度为x米/秒，先爬行一段距离d米，阿基里斯的速度为y米/秒,则d/（y-x）秒时阿基里斯追上乌龟。很简单！但是在这个求解过程中，我们是首先做了一个假设——阿基里斯能够在一段时间后追上乌龟，然后求解这个时间。但芝诺的问题是：如何通过我们的语言，在思维中，在“概念上”证明阿基里斯能够追上乌龟，而不是相反，先做出能够追上的假设然后求解，这样的求解结果并不能对前一个问题予以证明。
有人说：“狗是人类的朋友”。人们或者同意，或否。但无论同意与否，前提是可能产生争论的人们首先要知道“狗”是什么？这里当然不会是某只“哈巴狗”、“沙皮狗”、“大狼狗”……更不是“狼”，而是作为“概念上”事实的“概念上”的“狗”。
对于“自由”的理解与论证也是如此。对于当代“自由主义”，哈耶克的一大贡献即为其奠定了一种知识论的基础。在《自由社会秩序的若干原则》一文中，哈耶克首先依语言学哲学的方法对“自由主义”做多方位的描述——不是国内学界常见的“定义”－“解析”（让人不禁想起哈特《法律的概念》），使“自由主义”成为概念上的事实，使人们免于“柿油”[4]究为何物的争论，从而关于自由主义的讨论成为可能。
全文共61小节。首先：
第1小节，哈耶克指出什么是“自由主义”的观念——英国式的自由主义。[5]第2小节，与欧陆式的所谓“自由主义”相区分。[6]第3小节，区分自由主义与民主。并因“欧陆式‘自由主义’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民主主义而非自由主义，并且经由主张多数的无限权力而在本质上变成了一种反自由主义的观念。”将之剔除。[7]第4小节, 哲学观上，区分英国式的自由主义传统与欧陆式的“反自由主义”传统截然不同的基础；以及对宗教信仰的容合与对立。[8]第5小节，明确指出“自此段文字以降，本文将只对第一种类型的自由主义进行讨论”。即，作为概念上的事实，可供讨论者，“自由主义”——英国式的自由主义。
随后：
自第6小节始，自由主义的源出因素；[9]自由主义的核心要义；[10] “自生自发秩序”与“组织或安排”；[11]自生自发秩序的特征；自由社会中的共同利益概念或公共利益概念；自由社会之法律统治秩序与不自由社会之目的统治秩序；自生自发秩序或法律统治的秩序特别重要之缘由；经济秩序——以互惠互利为基础的自生自发市场秩序，区别严格意义上的经济秩序；[12]偶合秩序；[13]自由主义与私有产权制度之不可分割；之要求对政府的强制性权力施以严格的限制；政府的强制性权力与政府的服务性职能；自由主义的正义观；[14]开放社会的自生自发秩序；普遍的世界和平秩序之可能；公法向私法的渗透；私法与公法的区分；“分配”正义借助政府强制力促全权性秩序……终与努力奋斗的“自由”南辕北辙。
否定性概念“不自由”在哈耶克的“自由主义”论证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因为于存在强制性职能政府的现代社会中，“自由”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自由”不是可以万众一心齐努力的宏伟目标——那只能导致“不自由”！我们很难说清“自由”是什么，但我们能真实的感知那些“不自由”。“自由”是什么？“自由”者，免罹“不自由”的生活状态；如何得“自由”？制“强”衡“权”，警惕一切以“自由”之名者，切勿执着；“自由”者，无他：自生自发，人人生而自由。

注释：
[1] [英]哈耶克（Hayek）著 邓正来选编 译《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奖者学术精品自选集 哈耶克论文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 2001年9月第1版 第117-149页。注释所引文字无特别声明者，皆出于此。
[2] http://www.china.org.cn/chinese/feature/182100.htm
戴建军：裴多菲：一朵带刺的玫瑰
[3] http://www.31390.com/public/reg_discuss_p.jsp?to_id7487&sd_parent_id0
liuzf0729： 数学悖论
[4] http://www.mh2003.com/mhss/mhss/mjzp/aqzz.htm
鲁迅：《阿Q正传》第八章 不准革命
[5] 所谓“自由主义”，按照本文的理解，乃是意指一种可欲的政治秩序的观念。这种政治秩序的观念，起于17世纪末的老辉格党人时代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期的格拉斯通时代。……这种法律下的个人自由观念，先是激励了欧洲大陆的自由主义运动，尔后又成了美国政治传统的基础。
[6] 尽管欧陆式自由主义始于对英国式自由主义传统的模仿，但是它却是按照那种盛行于法国的建构论唯理主义的精神来解释自由主义的，因而也就发展出了一种与英国式自由主义观念迥然不同的自由主义。最终，这种欧陆式的自由主义不再主张对政府的权力进行限制，反而以多数拥有无限权力的理想为旨归。
[7] 自由主义与民主，尽管彼此能够相容，但却并不相同。前者关注的是政府权力的限度，而后者则关注由谁来执掌政府权力。……自由主义的对立面是全权主义，而民主的对立面则是独裁主义。因此，至少从理论上讲，一个民主的政府有可能是一个全权主义的政府，而一个独裁主义的政府则有可能按照自由原则行事。上文论及的欧陆式“自由主义”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民主主义而非自由主义，并且经由主张多数的无限权力而在本质上变成了一种反自由主义的观念。
[8] 英国式自由主义传统的基础是：第一，主张对所有的文化现象和心智现象做进化论解释的观点；第二，高度认识人之理性的力量的限度的洞见。然而，欧陆式自由主义传统的基础则是；第一，我称之为的“建构论”唯理主义，亦即那种会导致人们把所有的文化现象都视做是刻意设计之产物的观念；第二，那种宣称根据—个预先确定的计划对所有自我生成的制度进行重构既是可能的也是可欲的信念。据此我们可以说，上述第一种自由主义表现出了对传统的尊重，因为它明确承认所有的知识和所有的文明都是以传统为依凭的，而第二种类型的“自由主义”则蔑视传统，因为它认为一种独立存在的理性有能力设计出文明。
[9] 自由主义乃源出于下述两种因素：第一、人们对社会事务中的自我生成秩序或自生自发秩序的发现；……第二，人们由此而产生的尽可能充分地利用这些强有力的自生自发性有序化力量的欲求。
[10] 自由主义的核心要义主张：第一，只要人们通过实施普遍的正当行为规则来保护一种可辨识的个人私域，那么一种要比任何刻意安排所能产生的秩序更为复杂的人之活动的自生自发秩序就会得到自我型构；因此，第二，政府的强制性活动应当只限于实施普通的正当行为规则，即使当政府通过运用由它专门掌控的那些特定资源向人们提供其他服务的时候，亦无例外。
[11] 自生自发秩序乃是以那些允许个人自由地运用他们自己的知识去实现自己的目的的抽象规则为基础的，而组织或安排则是以命令为基础的。
[12] 就严格意义上的“经济”而言，我们可以把一个家庭、一个农场、一家企业甚或政府财政管理都称之为一种“经济”。事实上，一种经济乃是对一定数量的旨在实现某种单一目的序列的资源所做的一种刻意安排或组织。
[13] 为区别严格意义上的经济秩序而发明的专用于自生自发市场秩序的术语。
[14] 自由主义还是以这样一种正义观念为前提的，亦即那种可以使我们对这类正当的个人行为规则与权力机构发布的所有的特定命令做出明确界分的正义观念：前者是那些隐含在“法治”观念中的规则，同时也是自生自发秩序的型构所要求的规则：而后者则是权力机构为了组织的目的而发布的特别命令。
这种正义观念的关键要点有如下述：1如果正义要具有意义，那么它就不能被用来指称任何不是由人们刻意造成的或根本就无力刻意造成的事态，而只能被用来指称人的行动；2正义规则从本质上具有禁令的性质，换言之，不正义乃是真正的基本概念，因而正当行为规则的目的也就在于防阻不正义的行动；3应予防阻的不正义行动乃是指对任何其他人确受保护的领域亦即应当通过正当行为规则加以确定的个人领域的侵犯；4这些正当行为规则本身就是否定性的，因此它们只能够通过持之一贯地把那项同属否定性的普遍适用的检测标准适用于一个社会所继受的任何这类规则而得到发展——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检测标准，归根结底，仅仅是检测各种行动亦即这些行为规则在被适用于现实世界的时候所允许的各种行动之间是否彼此一致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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