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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苇：自由是有毒的——纪念邓正来先生
管理员 发布时间：2013-01-28 10:46 点击：3059
自由是有毒的——纪念邓正来先生
惠苇
惊闻邓正来先生因癌去世，考他研究生曾是我一个梦！也曾参加他的小南湖读书会一年多的时间，他也曾让吉林大学的一个学长刘琦帮我找考他研究生的资料与历年试卷，只是后来放弃了，其中信仰对我带来的冲击最为巨大，我之前一直看重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意义。从吉大法学院到复旦高研院，这些年于学界他声名煊赫位高权重，不枉半生枯坐冷板凳。邓对学术孜孜不倦，对学生平易温和，对学界弊病冷嘲热讽，为人清高睥睨狂傲 。邓名作是《中国法学向何处去》，如今正来先生去了，敢问正来先生向何处去了？
在河大法学院的时候听其讲座，陈景良院长开玩笑说 正来正来正在来。但是他着实已经是去了的。邓对我的冲击是有一些的，我知道他关注他是因为关注自由主义的问题，自高中阅读李敖的书，溯源而上阅读民国时期的自由主义者，其中尤其喜欢胡适，殷海光，尤其是后者，在未信主的时候，是最为敬佩的学者。殷海光是研究逻辑出身，师从金岳霖，后来转而研究宪政与自由主义，文笔犀利，说理透彻，至今阅读其文章，仍觉畅快。转而关注大陆自由主义者，老一代的有李慎之，新一代的代表，学术上是邓正来，民间是王怡。这两个人是我所钦佩的。王怡就是现在成都秋雨之福教会的王怡牧师。王怡弟兄信主前的文章也是犀利无比，大快人心，后来蒙恩，回顾说自己的口是敞开的坟墓，他自己若是卖两百万斤瘦肉精猪肉的罪也比不上所写的两百万字文章的罪，因为文字是思想的载体，思想的毒是深入灵魂的。毁坏人的灵魂比之毁坏人的肉体更为罪孽深重。王怡弟兄信主后越来越成了一个温和儒雅的小胖子，但更为肥胖的邓正来先生是继续着自己的彪悍狂狷风格。痛斥嘲讽捶桌子瞪眼，是他讲座时候给我的印象。他眼中的学术界多是不学无术的学术贩子，多是体制内的寄生虫应声虫。后来在南大旁听与邓同在复旦高研院做研究员的顾肃老师的课，竟然是一模一样的风格，顾老师常说的一句话是“说某人的名字我都怕脏了自己的口”，他们所批评的也许多是实情，但其内在性情可见是充满戾气与骄傲的。他们的头脑追求着关于自由的学术，生命却与自由相去甚远。典型的形式上的自由主义者是尊重彼此权利界限，严复最早翻译约翰密尔《论自由》就是译为《群己权界论》，但这只是肉身层面的，只是社会层面的。一个人内在若不是自由的，那么他外在如何自由呢？自己的自由成了任性，对于别人自由的尊重成了自我克制的压抑。生命若不是自由的，那么肢体如何自由？心灵若不是松了绑，身体如何解放。人心已经堕落进入罪中，肢体也就成了罪的器皿。生命若不更新，就没有自由可言。知识让人自高自大，唯有爱心能够造就人。学术若不指向爱，又能够有什么价值吗？大谈自由者，内在性情却与专制暴君是同构的，当年追求自由的那些人跑到海外仍然是争权夺利，彼此作对。邓正来先生研究法律层面的自由，但是法律移植的再完美制定的再完善，若是本土的文化仍是人治的，本土人民的心灵仍然是重人情轻法理的，那么法律就只能是一纸空文了。那人心如何改变呢？那文化怎么更新呢？千年更替，不过循环往复地原地打转，除非那真光照进来，照进更多的国人的心田，方能自有源头活水来。
无疑邓正来先生是曾经深刻影响我的几位老师之一，他的治学方法我是深深认同的，其实他所推崇的博雅式学习与原典阅读，早在殷海光门生林毓生先生的《中国现代化的转型》一书中就已经读到，是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委员会的独门秘技，这导致其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培养大师级博士的学院，其教学有两个重点，一个是阅读研究原典，而是是思想风暴式的对话讨论。当时看到就非常之喜欢，但是没想到邓正来先生自己已经着手这样的教学很多年，以至于邓的学生各个都似乎技艺超群，其实不过是方法得当而已，后来没想到宏伟哥也谈到林毓生那篇文章对他的深刻影响，实在感到没有当上邓正来的学生，做了宏伟哥的旁听生，是更为幸运，更为蒙恩的事，因为前者孤傲，而后者谦卑，前者自义，后者感恩。学习与思想若非是对神之真理的回应，只能成为自我骄傲的资本。
邓一生大力引介哈耶克鼓吹自由主义市民社会。研究关于自由的学问也是我的一直的梦想，当时对邓佩服不已，联系他并参与其读书会 ，为交《中国法学向何处去》读书报告 ，阅读五遍几宿未眠。后听说其丑闻 ，不管属实与否，却是对于人性的膜拜与美好期盼被彻底粉碎了，更深相信人都是罪人 ，今也明白自由不是研究出来的而是一个需要接受的恩典！当时刚刚接触基督教信仰，也面临着考研或者工作的选择与压力，但是已经隐约感知到自己的心与学术化的研究自由生涯渐行渐远了，有更为真实的力量已经在越来越紧地抓住了我的心，那就是上帝之光，那是真实的改变生命的粮与光，也更让我看到了自己一直追求自由背后的动机是何等地何等出于任性与骄傲，也导致自己越来越苦毒，充满戾气，听了几场基督徒学者的讲座，对比邓老师的精神气质，就知道哪个是令人不寒而栗，而哪个又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了。
民国自由主义者多死于暗杀监牢与49年后的运动斗争，可谓被世界与他人之恶所杀；今日自由主义者邓正来竟然是死于胃癌 ，无独有偶 ，殷海光先生也是死于胃癌 ，殷妻夏君璐说他常常晚饭时痛骂老蒋与zhengfu至吃不下饭，邓亦是如此，他们可谓死于自己的恶，此为自由之不自由。自由主义者或高举自由的人，在社会层面确有不可抹杀之价值，尤其在自由匮乏的社会，一个社会若只有压制奴役等级，没有平等尊严自由是极其可怕的。在伦理道义层面 ，这种高蹈的道德勇气与智识难能可贵！然而自由主义乃至任何理论皆非自我证成，没有真理作根基 ，自由就成了偶像，膜拜者也常常诉诸自我公义，却导致骄狂，暴戾之气嚣张 ，自害己命尔！再声名鹊起位高权重，终是过眼烟云，转眼成空，如飞而去之时悔恨晚矣！世界伏在恶者手下 ，世人均被面包奇迹权势所诱骗拐卖 至死不渝！可悲 。一生何其短，不过是情 欲加骄傲的虚空 。中国知识分子多重名 ，骨子里是骄傲，视己为社会国家民族之救主 ，自命舍我其谁者莫不遭受神公义之审判！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
傍晚在商场巧舌如簧地与顾客讨价还价的时候看到东哥留言说 邓正来先生逝世了的消息，心头一震。大学室友的东哥知道邓对于我的影响。一个顾客说，老板你好幽默好欢乐啊，我眉头低沉，说我内心的凄凉你不知！猜到可能是因为他的癌症导致的，知道他之前患有喉癌，网上说是因为胃癌，不知是扩散至胃，还是又得了胃癌，这病与一个人的精神上的骄狂苦毒压抑也许是有直接关联的。就趁着休息的间歇出去，在新街口清冷的冬夜里慢慢走着，心中有些凄楚。一个愁苦的生命离开了这个仍是丑恶的世界，至少在邓眼中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不怎么可爱的。天空浓云密布，月儿苍白，星只一颗，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人声喧哗 ，人们就像不会死去的那样活着，就像死去就一了百了的那样活着！邓去了，仅仅五十六岁，正是厚积薄发可能出大成果的时候去世了。一个生命飘逝，像是一片落叶掉在湖面 ，竟惊不起一丝波澜。为之扼腕的同时，也生出感恩，知道自己的生命是重价买赎回来的，知道自己的最终要到往何处，也知道那里是平安美善的。既知道为什么活，为谁而活，就知道该重哪个轻哪个；既知道是寄居的，要走向何处，就知道该做何选择了！当下所身处的苦痛焦灼也就一下子消解了，是的，我是基督徒，我是在一个继承事实的背景下生活的，我是为主而活，因为主为我而死，我因主而乐，因主又为我死而复活！基督徒是存着这真实的盼望在活着的，虽然时尚还有艰难，人间还有病痛的凄惨，这一切已经被胜过了的！若是没有一个外在的真实的强有力的追求，人心将是何等的脆弱混乱啊！
正来先生走了，关于自由的研究还会继续下去，但是，拿撒勒人耶稣早已向这世界宣告他就是那唯一的道路真理生命，他也应许说必使信他的人因真理得自由。这自由实在是从神而来的恩典，人若是在神之外寻找自由的善，找到的只能是一个假神，不管它被冠以什么样的美名，它都不可能给你带来自由，偶像带来的只能是奴役！人只能因信称义得生，而不能凭借自己的理性与头脑得到生命与救赎，哪怕著作等身，终究不过成了神公义审判的罪证！
正来先生走了，似乎带走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记得以前看他记述早年在西南政法附近的四川外语学院学习时候的生活，当时他假期都不回家，只是一个人在寝室大快朵颐地阅读，累的时候他喜欢听听约翰列侬的《Imagine》：
Imagine there's no heaven,
It's easy if you try,
No hell below us,
Above us only sky,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for today...
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It isnt hard to do,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No religion too,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Imagine no possesions,
I wonder if you can,
No need for greed or hunger,
A brotherhood of man,
imagine all the people Sharing all the world...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 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live as one.
反叛时代垮掉的一代的代表披头士，写的歌词很有思想，旋律也舒缓美妙，但是内容却是透露着魔鬼的气息，散发着虺蛇的毒气。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天堂地狱，并不是没有审判，这个世界自由那慈爱而又公义的上帝，这个世界也是需要救赎的，这个世界没有和平，这个世界处在国度的相争之中，没有信仰，没有分歧共同和平相处分享同一个世界不过是魔鬼的谎言，要欺骗人一起来低档神，再次共同建造巴别塔。这歌曲连同这歌曲背后的思想之毒不知对于邓有多少的影响，但形式上的自由主义不问价值根据只求相安无事与这是极为相似的。
2013年1月25日凌晨 于南京石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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